【盾冬】二分心智（坦诚篇10）
屋里静的可怕。冬兵看着他伸出的手掌，突然勾起唇角笑起来，他不动声色的想把那只公正无私的手推回去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，Steve。”他抬眼，露出他七十年前常有的笑容。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无辜，仿佛在柔声说“别那么严肃嘛Steve”。
不要生怯，看着他的眼睛，让他信任你。Tina的警告。冬兵相信自己的眼神已经足够真诚。
“Stop、Lying——”Steve一字一顿的说，手又往前伸了一些，坚定的、不可动摇的。
瞬间，冬兵的笑容凝固了。那个换脸过程极快又极慢，像蛇蜕皮一样充满了戏剧性效果，从嘴角到眉梢，笑意逐渐被冰冷所取代。转瞬间，他又成了冬日战士。
Steve怀着复杂的心情目睹一切。平常跟在自己身边的冬兵，到底是不是他表面上看到的样子？他的内心世界，到底有多么的恐怖？
灰绿色的眼睛深不见底，冬兵冷冷的望着他，如望一具死物，毫无感情。戾气仿佛都已成型，飘散在周围，给人压迫感。
良久后，冬兵低头望着下方，自嘲的苦笑，“你根本就没有了解过我。”
Steve脑子已经够乱了，听他这态度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。他哀嚎一声撤回手，尽量克制住声音，连珠炮一般反问道：“了解你？你想让我了解什么样的你？看你杀人？看你再给九头蛇做事？你觉得很骄傲是吗？”话出口他自己也吓了一跳，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那么咄咄逼人的气势，尤其是面对着Bucky。
可他真是太恨了，太悔了。他不是没有给过他改过自新的机会，可……今天的事可算打醒了他。天知道他面对Bucky被Tony一刀捅穿的时候他怎么想的，天知道他目睹大厦内Bucky制造的屠杀场面又是怎么想的，天知道未来少不了的审判又该怎么办……
一望无际。他讨厌这种感觉，切断了过去，而又看不见未来。
“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？”冬兵同样反问回去，不甘示弱。
“为了什么？世界和平？”声调不可置信的上扬，Steve讲了一个最能引他发笑的天方夜谭。
“一点儿都没错！”
“我的上帝……”Steve快把自己的头发揪光了，“我现在真想敲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狗屁玩意儿！”他皱紧眉头急得像要跳脚，配上在空气中劈砍的手，气势不减。
如果他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，冬兵恐怕就要完完整整跟他科普一遍九头蛇“替天行道”系统理论，而自己一定会觉得很有道理，因为对方的政治觉悟可一点不比自己差。
这连番的质问让冬兵楞了。Steve真的生气了，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生气。这是第一次，美国队长如此失控。——他生气了？他为什么要生气？冬兵如同刚经历过洗脑一般，疑惑的结起眉，陷入思考。
Steve迎接他疑惑目光，强装镇定，侧身将两手揣进兜里。
突然，好像醍醐灌顶，冬兵微张了一下嘴。疑惑之意淡了，眉头也渐渐展开了。他突兀冒出一句：
“我让你失望了？”
语气是疑问句不如是陈述句，他抬头小声问道，仿佛是一个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。
Steve内心被触动了一下，张张嘴，想否认，想安慰，想承认自己刚才态度不好，可又说不出口。他发现自己这根筋越来越犟了，连低头道个歉服个软都做不到了。真的，他很生气，他很失望，真的。
他选择了沉默，默认。
突然，没有任何征兆的，一阵诡异的笑声冒出来，Steve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冬兵正坐在床上，头埋得低低的，肩膀笑得一颤一颤。那个笑声清脆、愉悦、连续不断，在空空的房间里回荡不绝。
在警惕的注视下，冬兵掀开被子，光脚踩下地板来，一步一步向Steve逼近。火炉的火光闪动，他的脸庞也阴晴不定，墙上的阴影跟着跳动，仿佛映出了他灵魂的模样——狰狞的，可怖的。
Steve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动，他不能生怯。
“想知道你为什么失望吗，我的小Steve？”冬兵与之前的面目判若两人，面带笑意的伸出右手抚摸对方的脸颊。
“少跟我阴阳怪气的。”Steve偏头躲开，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。
冬兵丝毫不介意，手又滑到他的肩膀上，惹得Steve全身一颤，“……因为我做了Bucky不会做的事，你觉得我不像Bucky了，是不是？”
话题好像又折回了以前，因为那个荒谬的“替身论”，要人命的“硬性指令”，冬兵可没少跟自己翻脸。逃来逃去，他们还是逃不出这个怪圈。
“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个。”Steve感到眉心发痛，抬手捏了捏，顺道将肩膀上的手推下去。外有政府虎视眈眈，内有九头蛇挑拨离间，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。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，这种情境下，他们竟然会在那么可笑的一个问题上争论不休。
冬兵一副了然的样子，“不想谈也无所谓，反正，我们都一样。我也不亏。”冬兵笑容越来越残忍，他以Steve的肩膀为中心，悠然自得的踱着圈。他扳正他的肩膀，不慌不忙道，“听着，如果你只是那个贫民窟的豆芽菜，我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。庆幸你自己还有点价值吧。”
他好比在说：没错，我就是在利用你。如果你不是有利用价值的话，我才不会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。我要的是美国队长，不是你Steve Rogers。
如果Steve将他当做替代品话，他也不会高看他一眼。他从来以牙还牙，有仇必报。——这么一想，冬兵心里平衡多了。
Steve身体一颤，他血气上涌、拳头发痒，甚至想打人。他真正体验到了被践踏的滋味。这句话，任谁说他都只会一笑置之，因为他的内心足够自信。可是，不能是Bucky……他不知道冬兵说着这些残忍话的时候，他内心会不会有Bucky的声音在说着“不”，心灵跟他一样千疮百孔。
Bucky熟悉的脸庞，他顿觉得如此陌生。冬兵与Bucky差了不止七十年。冬兵的确是在利用他，从头到尾都是，可他还自作多情、自欺欺人。——真可笑，他还曾天真到以为冬兵会为他而收手。
何为沧海桑田？回去也不是从前。
Steve渐渐控制不住感情，理性开始分崩离析，眼底中似有波涛汹涌，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……”他悲哀至极，那是真的，没有半点掩饰的情绪外泄。
冬兵的眼神一滞，他被这个回答惊到了，但他很快恢复了更大的笑容。“变？”他拖长了声音向后退了几步，张开双臂向对方展示道：“我变了？”
他可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啊。变？相对于谁？太可笑了，他的小Steve到现在了还活在幻想之中，冬兵叔叔有义务让他好好清醒清醒。
多可笑，他原本以为Steve是在乎自己的，可他现在看透了，他表面上对他好，可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盼望自己消失，让Bucky把自己取代。九头蛇为了完成任务不管他的死活，也好，不把他当人看，他还可以当畜生，结果，在这里，Steve根本就没把他当活物看，他只是个用来追悼Bucky的衣冠冢……
没有人……没有人真正在乎过他。他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。世界都站在他的对立面，每个人都背叛了他。他无助到想哭，恐惧让他谋求自卫，进而肆意伤害。
冷静，士兵，冷静。Tina尖叫道。你还需要他完成任务！
“Bucky？如果我是Bucky，我一定恨死你了，我一定会恨死你当年的无能。”冬兵用Bucky的面容说着这些残忍的话，他懂得Steve心灵深处永无法愈合的创伤，他也懂得他才是撕开他伤疤的最好人选。
“你不是他，Winter，别说这些。”Steve有一瞬间的不适，但还能保持清醒，他渐渐有些掌握了冬兵报复人的套路了。冬兵的话真真假假，他不能太易被挑起情绪。
“是的，我不是他，但我见过他。……Bucky，他确实可怜，遇到了我，只想求个痛快。他的心被伤透了，他太失望了——哦，你的Bucky Boy，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？”
他话锋猛然一转，面目狰狞，“——我杀了他，我把他吃了，他现在就在这里——”冬兵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。“你不是爱他吗？他向你求救呢，Winter叔叔快要把Bucky Boy折磨死了！你有本事就把他拽出来啊！”
他像个疯子一样语无伦次。没有手段，没有怀柔，他无视了Tina所有的警告，无视了Steve的愤怒。他想报复，毁掉别人的希望。他就想伤害他，看他心痛，他就开心。大不了同归于尽，去他妈的！
而且他也不配，他本就不配Steve的关心。他想把自己丑恶的真面目给Steve看，告诉他，自己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。别再抱对自己希望了，就让自己烂死在淤泥里吧。
对方突然发狂让Steve手足无措，愣愣的盯着他。冬兵想让Steve知道一切都已经消逝，再也回不去了，但并不知道Steve本人早已明白的不能再彻骨。
“你爱死Bucky了是吧？可惜，他死了，被我吃了，你把他从坟里刨出来jian尸的机会都没有了。清醒一点，他死了！”
对啊，冬兵幸灾乐祸的想，哈哈，Steve就算再爱Bucky，他也死了啊，Steve的希望也落空了。越想他越高兴，他真想高声唱几句什么，再转个圈儿，教世人都听到这凯歌——Bucky死透喽，Winter胜利喽！
他死了，他死了，他死了。Bucky已经死了，只剩下了Winter无休止的折磨你。冬兵这种直截了当的报复无时无刻不再揭示这一点。面前的这个人不是Bucky，他是冬兵，简直毫无人性，肆意践踏他的冬兵。
为什么，冬兵所有的罪恶非要拉Bucky去承受？凭什么，冬兵施加给了Bucky痛苦后，却还要借Bucky的身份赚取利益？如果将冬兵与Bucky分开，Steve心中只有恨，他恨死了冬兵这个罪魁祸首。
“闭嘴！”Steve脑中像刮起了风暴，心灵也像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风筝，只有一条线扯着，随时会坠入深渊。他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，他真的无法接受Bucky永远保持这个样子，他会疯的。
“队长，我告诉你，”他的眼神仿佛有魔力般吸引Steve聆听，冬兵食指指着他，一字一顿的说，“Bucky死了。”
Steve感到血液都快凝滞了，他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相，他害怕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拉他回来，他害怕一切都走上相同的结局。
“魂飞魄散了。”Steve耳边想起了Bucky坠崖的尖叫。
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！”他痛快无比的喊出来。
话音刚落，Steve上前单手掐向他的脖子，冬兵往后踉跄了一下躲避，那只手追随而来牢牢扼住了他的呼吸，“你再说一遍！你再说一遍！……你是不是想死！”
天下苦秦久矣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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